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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城融合為文化產業園區添活力时间:2023-10-16 文化產業園區作為一種特殊的產業園區形態,具有促進地方產城融合的獨特功能,F從理論和實踐的角度,將其歸納為“以園促產、以園促城、城中有產、產中有城”四個方面,并指出發展文化產業園區需要注意的地產化、同質化、形象化、泛濫化等問題。 近年來,文化和旅游部要求文化產業園區要融入社會發展大局,更好地發揮輻射帶動作用,也可以理解為文化產業園區在產城融合發展進程中需要發揮更大作用。文化產業園區作為一種特殊的產業園區形態,有促進區域產城融合發展的獨特功能;诖,現從理論和實踐的角度對文化產業園區的產城融合功能進行了簡要分析和探討。 相關概念 文化產業園區 產業園區是一種由政府或企業為實現產業發展目標而設立的特殊區域,如工業區、經濟技術開發區、高新技術產業園等。顧名思義,文化產業園區就是以文化產業為主導的產業園區,與之相近的概念還有藝術園區(街區)、文化創意產業園區等。關于文化產業園區的定義國內外尚無統一說法,國外學者如Pumhiran Nolapot(2006)認為文化產業園區就是在一個空間有限的地理區域內,由一些文化企業和創意個體組成,呈現出文化生產和消費的集中狀態;國內部分學者對文化產業園區的定義則是與文化關聯的、產業規模集聚的特定地理區域,具有鮮明的文化形象并對外界產生一定吸引力的集生產、交易、休閑、居住為一體的多功能園區。綜合國內外學者對文化產業園區概念的界定可以看出,一般產業園區是以經濟活動為中心,主要承載的是生產功能;而文化產業園區則是文化活動與經濟活動共存,生產、消費、生活三者兼顧。因此,文化產業園區實際上也是一種文化產業社區。 國內學者對文化產業園區分類研究時發現,文化產業園區具有區位依附性特征,文化產業園區分為以舊廠房和倉庫為區位依附、以大學為區位依附、以開發區為區位依附、以傳統特色文化社區以及藝術家村為區位依附等形態。與一般產業園區少則幾平方千米、多則上百平方千米的占地面積相比,文化產業園區要小得多。John Montgomery(2003)認為一個成功的文化產業園區活動空間半徑應當為400米,建筑層數平均5—8層,在10米范圍內有較少街道(包括人行道)。實際上,我國的文化產業園區大多都低于這個標準?傊,文化產業園區不僅具有生產、消費、生活功能,還具有區位依附性、空間靈活性等特征。 產城融合 產城融合是在我國轉型升級的背景下相對于產城分離提出的。產城分離主要表現為以下三個方面。第一是“有產無城”,即產業發展與城市建設落后之間的矛盾。例如,我國早期的產業園區主要以工業生產為主,基礎設施建設從城市近郊向遠郊逐漸延伸,受當時“先生產后生活”規劃理念的影響,城市功能配置較低。如今,原有的生活配套設施已經無法滿足研發人員、白領員工等群體的需要。第二是“有城無產”,一些欠發達地區脫離實際,盲目“造城”,雖然高樓大廈林立,但是由于缺少相應的產業作支撐,繁華表面后隱藏危機。第三是“城興產退”。進入工業化后期或后工業化時期的地區,為了滿足越來越多人口的居住、消費需求,中心城區不得不“攤大餅”式擴張,使得原來位于主城區及近郊的產業園區加快產業功能轉移,造成了產業空間大量流失。例如,深圳的“工改工”項目,原本是為了拓展高技術產業發展空間,但是在項目推進過程中,一些工業園區被改造為購物中心、寫字樓和商業住宅等。 在上述背景下,產城融合發展的理念應運而生。張道剛(2011)認為,產業是城市發展的基礎,城市是產業發展的載體。城市與產業相伴而生、共同發展,城市沒有產業作支撐,可能出現產業空心化等問題,成為“空城”;反之,產業沒有城市依托,可能出現資源短缺等問題,只能“空轉”。城市化與產業化要相互匹配,不能一快一慢,脫節分離。2015年,國家發展改革委辦公廳印發《關于開展產城融合示范區建設有關工作的通知》,提出各地依托現有產業園區,在促進產業集聚、加快產業發展的同時,順應發展規律,因勢利導,按照產城融合發展理念,加快產業園區從單一的生產型園區經濟向綜合型城市經濟轉型。因此,產城融合的理念是通過城市與產業深度融合,形成“以產興城、以城帶產、產城融合”的協同發展格局,進而實現產業發展與城市功能相互協調、相互促進、融合發展。 文化產業園區在產城融合中的作用 以園促產 文化產業園區作為文化產業發展的空間載體,能夠有效創造聚集力,通過共享資源、克服外部負效應帶動關聯產業發展,從而有效推動文化產業集群的形成,逐漸成為區域經濟發展的引擎。2007年,杭州市委、市政府提出了打造全國文化創意產業中心的目標,確定以西湖創意谷、之江文化創意園、西湖數字娛樂產業園等十大園區為主平臺,推動全市數字內容、影視生產、動漫游戲、創意設計、現代演藝等產業實現集群發展,并形成之江文化產業帶和大運河文化產業帶。產業園區和產業帶的集聚效應使杭州的文化產業迅速崛起,并逐漸發展成為支柱產業。2021年,杭州文化產業增加值為2586億元,占GDP比重14.3%,規模以上文化產業主營業務收入8212億元,占全省比重61.5%,杭州文化產業總實力已躍居全國副省級城市第一位。杭州以文化產業園區起步,走出了一條獨具特色的文化產業發展之路。 文化產業具有很強的外部性和高滲透性,溢出效應強,賦能產業實現高質量發展。優秀的工業設計可以提高產品性能、塑造產品品牌和擴大產品市場范圍等,具有“點石成金”的奇效。佛山是制造業大市,2008年,受國際金融危機沖擊,傳統制造業步履艱難。佛山市政府認識到,傳統制造業競爭在某種程度上是工業設計的競爭,于是規劃建設了廣東工業設計城。自2009年開園到現在,該城已經擁有303家設計研發企業,集聚近萬名設計師,擁有知識產權數量5000余項,孵化原創品牌50多個,獲國內外設計大獎400余項。此外,佛山還擁有順德創意產業園、中國陶谷、廣東家居設計谷、廣東大門設計創新產業園、鷹創園等工業設計產業園區。2022年,佛山工業設計產業拉動經濟產值超過3000億元。工業設計猶如一把“金鑰匙”,打開了“佛山制造”通向“佛山創造”的大門,一大批企業通過發展工業設計,完成了從加工生產到自主品牌升級,成功邁向行業前列,走向更廣闊的國際市場。 以園促城 文化是一個城市的靈魂。隨著我國城市化、工業化進程的加快,大量古鎮、古村、古街逐漸衰落甚至消失,有一些則是因為城市建設需要而被列入拆遷計劃。以文化遺存為依托建設文化產業園區成為了保護傳承傳統文化的有效途徑。深圳觀瀾版畫原創產業基地原本是一個有300多年歷史的客家古村落,也是中國新興木刻運動的先驅者、著名版畫家、美術理論家陳煙橋先生的故鄉。從2006年開始,深圳市寶安區人民政府、深圳市文聯、中國美術家協會三方合作,共同打造了一個集版畫制作、展示、收藏、交流、研究、培訓和開發為一體的版畫原創產業基地,把歷史人物、版畫藝術與客家古村落結合起來,形成了別具一格的文化產業園區,吸引了全球5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藝術家入駐,也使日漸邊緣化的版畫藝術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人們置身于觀瀾版畫基地,不僅可以感受到古屋、古井、宗祠、碉樓等濃郁的客家風情,還能近距離欣賞名家名作,這里已經逐漸成為深圳城市文化的新地標,鄉村與民俗旅游的勝地。 隨著數字經濟時代的來臨,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混合現實(MR)、人工智能等技術逐漸滲入文化產業,文化新產品、新業態、新模式層出不窮。2022年5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推進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意見》,提出要發展數字化文化消費新場景,大力發展線上線下一體化、在線在場相結合的數字化文化新體驗。其中,沉浸式文化消費新場景開始嶄露頭角。例如,電視劇《長安十二時辰》大獲成功后,西安市投資建設了長安十二時辰主題街區,借助數字技術,融合《長安十二時辰》IP與唐風市井文化,打造了一個突破時空限制,集全唐空間游玩、唐風市井體驗、主題沉浸互動、唐樂歌舞演藝、文化社交休閑等為一體的數字化文化消費新場景。市民、游客在穿越盛唐之旅中,由旁觀者變為深度體驗的參與者。自2022年4月開業以來,街區每日吸引眾多游客打卡體驗,運營僅5個月,累計接待游客超過100萬人次。數字化文化消費已經成為現代城市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 城中有產 西方國家的城市化進程依次經歷了城市化、郊區化、逆城市化和再城市化四個階段。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西方發達國家的城市陸續進入郊區化、逆城市化階段,城市中心區的工廠和人口開始向周邊郊區甚至更遠的外圍地區轉移,許多城市中心區因產業空心化而衰落。例如紐約曼哈頓島的蘇荷區(SOHO),曾經是一個遍布工廠的繁華工業區,但是由于工廠外遷導致大片廠房被遺棄,因此該地被人們戲稱為“百畝地獄”。20世紀70年代,一群藝術家在蘇荷區將廢舊的廠房改造為生活空間和藝術工作室,形成獨特的LOFT文化現象,高峰期曾集聚全紐約30%以上的藝術家來此工作、居住,并由此誕生了全球最早的文化產業園區,同時還吸引了大批居民、中產階級與游客,曾經的“空城”又恢復了往日繁榮興旺的景象。 20世紀90年代末以來,我國出現了發達地區城市擴張和資源枯竭型城市衰退并存的現象,二者導致了城市中心區工業流失。各地為了避免城市中心區衰退紛紛采取了“退二進三”的策略。但是在實施過程中,大量舊工業區被拆除后成為商業房地產開發項目,一方面加劇了發達地區城市中心的“大城市病”;另一方面資源枯竭型城市因為缺少產業支撐而淪為“空城”。因此,效仿“SOHO模式”,以舊廠房和倉庫為區位依附,改造建設科技創新園區、文化產業園區才是破解之道,也是“進三”的最佳選擇。 黃浦江、蘇州河沿岸曾是上海著名的工業帶,沿“一江一河”兩岸的工業遺產數量占全市總數的70%。從2002年開始,上海開始了黃浦江兩岸生產岸線向生活岸線的轉型,大部分舊廠房和倉庫改建為文化產業園區,“工業銹帶”變為“創意走廊”“生活秀帶”。位于北京朝陽區的798藝術區是一個經典案例。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由蘇聯援建、原民主德國負責設計建造了具有包豪斯風格的718聯合廠。20世紀80年代開始,718聯合廠逐漸衰落。21世紀初,許多藝術家工作室和當代藝術機構聚集在此地,逐漸形成了一個藝術群落,并吸引了眾多世界政要和社會名人到訪參觀。2003年北京798藝術區被美國《時代周刊》評為全球最有文化標志性的22個城市藝術中心之一。798藝術區在拆與不拆的爭論中最終得以保存,并且成為中國當代藝術最大的展示空間、集散地和流通地,以及北京文化產業的重要地標。北京、上海等地的實踐,開創了將工業遺產轉變為文化資源的轉型路徑,促進了國內其他藝術園區的產生。 景德鎮是世界瓷都,然而隨著陶瓷原料——高嶺土資源的枯竭,景德鎮陶瓷產業下滑,出現了部分職工下崗待業等現象,2009年被列為第二批資源枯竭型城市。景德鎮陶溪川文創街區是原國營宇宙瓷廠舊址,這里曾經污水橫流、雜草叢生,一片荒涼。2012年,景德鎮市政府決定改造國營宇宙瓷廠,以原國營宇宙瓷廠工業舊址為核心區,啟動“陶溪川國際陶瓷文化產業園”項目,整合陶瓷文化資源,保護和利用陶瓷工業遺存,發展文創、旅游和現代服務業,打造了一個國內外知名的文化藝術街區,F今,陶溪川匯聚了來自全國各地乃至海外的2萬多名藝術家、設計師和“景漂”創客,2022年接待游客390余萬人次,成為江西省唯一的國家級文化產業示范園區。陶溪川陶瓷文化街區等文化產業園,讓景德鎮這個千年瓷都煥發出新的活力。 產中有城 我國早期建設的產業園區大多是按照生產功能規劃,公共服務和生活配套設施僅能滿足就業者的基本需求。發展至今,這些產業空間已集聚了大量企業,產業結構和人口結構也發生了重大變化,研發人員、白領員工等群體逐漸成為就業主流,原有的生活配套設施已經無法滿足其需求。北京大學俞孔堅教授(2023)指出,如中關村等園區喪失活力的原因是高科技園區規劃建設過于單一,只有高科技企業的辦公場所入駐,沒有規劃居住區、餐飲區等區域,形成良好的產業園區環境,因此,賦予產業園區“城”的功能成為必然趨勢。這也是“按照產城融合發展的理念,加快產業園區從單一的生產型園區經濟向綜合型城市經濟轉型”的題中之義。 文化產業園區所具有的社區性、空間靈活性等特征可以因地制宜地融入產業園區的規劃建設中。文化產業園區作為“園中園”能夠增強產業園區的城市功能,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產業園區內的產城分離問題。例如,天津市濱海新區智慧山文化創意產業園,以“文化+科技+生活”的創新發展模式,以面向國際、面向未來、面向青年為目標,打造了山丘廣場、數字公園、藝術中心等公共服務空間,還引進了咖啡館、書店、創意商鋪等社區生活空間。員工和市民在工作之余,可以在智慧山聽戶外音樂會、看露天電影,還可以逛咖啡市集、青草節市集等。同時,該地每年還推出380多場藝術節慶活動,如廣告節、芒種詩歌節、親子藝術節、大腦出逃藝術市集等。天津市濱海新區智慧山文化創意產業園以“創意智慧山,科技不夜城”為核心發展理念,打造了一個年輕人潮玩生活的聚集地,為文化產業園區推動產城深度融合提供了借鑒。 需要注意的問題 目前,全國共有3000多家文化產業園區,30多家國家級文化產業示范園區,這些園區對加快產業發展、完善城市功能、促進產城融合發揮了積極作用,但是也存在著諸多問題,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文化產業園區地產化。隨著文化產業逐漸興起,部分房地產開發商以投資建設文化產業園區為名,獲取低于市場價格的優惠土地用于開發商業地產項目。出現這種現象與地方政府急于發展文化產業、追求城市擴張和土地增值有關。西安曲江新區作為首批國家級文化產業示范區,依托豐富的文化旅游資源,通過大規模開發各類項目如主題公園等帶動了房地產市場的發展,通過土地增值獲得了收益。這種開發模式成功后,在全國各地被廣泛復制。然而,“曲江模式”一直備受爭議,越來越多的實踐證明此模式難以持續發展。一方面,文化產業園區過度商業化將導致文化價值逐漸被商業價值所取代,失去了發展文化產業的意義;另一方面,“曲江模式”的成功得益于其豐富的遺址資源和遺址文化,并不適用于其他文化產業園區。如深圳華僑城集團公司于2017年引入“曲江模式”,大規模地發展并沒有帶來所期望的效果,不久后就陷入了增收不增利的窘境,2022年其主營業務由盈利轉為虧損。對于“以文化之名行地產之實”的現象,2018年4月,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等5部門聯合印發《關于規范主題公園建設發展的指導意見》,提出嚴禁以主題公園建設名義占用各類保護區或破壞生態,嚴格控制主題公園周邊的房地產開發,不得與主題公園捆綁供地、捆綁審批。 二是文化產業園區同質化。最近幾年,大規模資金投入文化產業園區建設,但是部分投資商并沒有充分了解其發展規律、贏利模式,容易出現盲目追求熱點、重復建設等問題。我國的文化產業園區先后經歷了SOHO熱、主題公園熱、民宿熱、動漫熱、影視熱等,導致同質化競爭激烈,其結果是多數園區只能勉強維持或無奈退出競爭。隨著西安市大唐不夜城的成功,多地打造了與其類似的本地“不夜城”,如山東青州不夜城、湖北武漢木蘭不夜城、吉林通化東北不夜城、安徽馬鞍山長江不夜城、山東泰安大宋不夜城等。這種明顯高度同質化的文化旅游產業項目短期內或許能夠吸引游客,但是從長期來看,由于缺少本地特色和文化靈魂,以后可能會失去吸引力,難以持續發展,并且將會面臨巨大的經濟壓力。 三是文化產業園區形象化。在經濟增長很難短期取得成效的情況下,部分落后地區大力發展文旅產業被認為是擺脫落后的一條途徑。由于文旅產業的風險度較高,這種急于求成的心態往往會導致決策缺乏科學性,負責人的變動容易導致項目變更調整、市場和資金風險等問題。 四是文化產業園區泛濫化。為了促進文化產業發展,地方政府出臺了文化產業園區補貼獎勵等優惠政策,雖然有一定的積極作用,但也催生了很多帶有投機性質的企業假借發展文化產業之名,鉆政策的空子來獲取利益。一些產業園區因經營不善導致空置虧損,便想要借助優惠政策,以建造文化產業園區為名獲利。這些產業園區負責人認為只要與文化有關聯就可以創辦文化產業園區,于是各式各樣的養生文化、花文化、酒文化、茶文化、陶瓷文化等“文化產業園區”比比皆是。在這些所謂的文化產業園區里,除了幾尊廉價雕塑、一兩個簡易博物館、東拼西湊的少量文化元素之外,大部分設施與文化產業基本沒有關系。 過度重視打造文化產業園區品牌,忽略其內涵建設,不利于實現產城融合。部分地區出現有文化產業園區之名卻沒有文化產業園區之實的現象,一些園區依靠政府獎勵補貼等優惠政策維持基本運營。這種現象不僅造成了財政資金的浪費,還會影響其他文化產業園區的發展。因此,文化產業園區應當立足于實際情況,順應時代潮流,提升產業園區服務品質,避免濫用文化資源,通過合理布局、有序規劃實現文化產業園區高質量發展。 |